第(1/3)页 姜无弃的一生,是短暂的。 从元凤三十八年的那个冬夜,到元凤五十五年的这个早晨。 拖着病体,走了十七年。 齐天子遍请天下名医,许以重利,没人觉得姜无弃可以活过十岁。 而他今年已经十七。 多出来的这七年,是他独自与死亡相争,一天一天地抢回来的, 寒毒入命自胎中始,修为愈高,寒毒愈烈。 修行即是赴死。不修行,则是等死。 姜无弃很早就知道,命运并没有给他更多的选择。 往前往后两条路,都是绝路。 他活着的每一天每一时,都忍受着巨大的痛苦。他喝的每一碗药都苦不堪言,接受的每一次治疗,都是在受刑受罪。 而他倔强地活着。 温太医说内府已是极限,往前一步,立即寒毒发作身死。 他只问,若我一步神临,又如何? 温太医说进外楼亦死进神临亦死,唯洞真可自斩入命寒毒,然而一步洞真几无可能。 他只说,那我就一步洞真。 他拖着寒毒入命之躯,要创造无限的可能。 他忍受着每时每刻的痛苦,要开拓属于他姜无弃的传说。 一个人想要活着,是多么简单的想法。 可是对姜无弃来说,是多么艰难的愿望。 可惜他的脚步,永远停在了元凤五十五年的这个秋天。 他凝固在这威严雄阔的紫极殿中,在这个大齐帝国的权力中心,静默地化成了一座冰雕。 要如何评价他呢? 就像他在长生宫里那个孤独的问题—— “孤何人也?” 大齐天子是沉默的。 他抬了抬手,似乎想要触碰姜无弃的脸颊,但是悬停在半空,就那么静止了许久。 华贵威仪的天子冕服,和结成冰塑的雪白狐裘,就那么沉默相对。 而那一只翻掌间可以改天换地的手,终于寂寞地放下。 从今往后,再不能触碰。 早先姜无弃裸身衔玉,跪在紫极殿前等待审判,天子拿走了他嘴里的玉,宽恕了他,却也疏远了他。 而今日,姜无弃最后向他讨还那块白玉,是表示他自己的清白,他自己寻回来了。 天子冕服威仪华贵,自然高高在上,令人见之匍匐。平天冠垂下的旒珠,也深蕴时光,藏住了东域至尊所有的情绪。 天子不可以不疑。 天子之心不可以叫人揣度清楚。 天恩如海,天威难测。 他姜述毫无疑问是一个合格的天子。 可姜无弃最后自称……儿子。 他怎么回应他的儿子? 这位大齐帝国的至尊,就这么在紫极殿中站了很久,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。 直到韩令忍着悲痛轻声开口:“陛下,十一殿下擒住的那两人……如何处置?” 齐天子这才像是醒了过来。 他转身,往丹陛上走。 旒珠在空中划过的轨迹,像是最后一次告别。 而他的声音,如从九天之上落下来,那么淡漠、遥远—— “剐了他们。” 这位君临东域、威服天下的雄主,直到此时,才终于见了一点情绪。 不需要试探,不需要情报,不需要谈条件,不需要追究线索。 只要他们以最凄惨的方式死去。 这是一个父亲,对儿子的祭奠。 高高的丹陛终于走到尽头,身着冕服的齐天子转过身,在那张贵不可言的龙椅上,坐了下来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