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船外传来了厮杀的声音, 裴池也顾不上思索这个可笑的,毫无由来的梦,握紧手中的刀一跃而起。 是水匪! 但是遭遇截杀的并不是御船。 顾萱眼尖, 慌忙道:“前面是姜家的船。” 裴池眉心一跳,连声音都变了调:“姜家?” “是!”顾萱也急得要命:“昨日便收到了消息,承恩侯府姜家二房夫人苏氏带着姜蜜、姜容、姜宣回娘家拜寿, 镇国公世子薛靖霖同行, 与我们同日出发。” 她还要说什么, 裴池却等不及了, 点了人马,放了小船下去, 匆匆朝着姜家的船使了过去。 姜家那边已经乱成了一团。 因是轻装出行, 又兼有镇国公世子同行,苏氏根本就没有带上姜家的护卫, 现如今水匪驶船冲撞, 镇国公府的侍卫根本无济于事, 只来得及放下几只小船, 让家眷弃大船逃命。 一片兵荒马乱。 姜容踉踉跄跄地奔走在船舱内,根本无法站稳。 “母亲!三姐姐!宣哥儿!”她一边哭着, 一边叫唤着亲人的名字。 甲板上已经砍杀了起来, 想必是水匪已经登船,舱内被人放了火, 四处都是浓烟,她又不擅水性, 根本无处可逃。 姜容心生绝望,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发簪。 若是今日难逃大难,她宁可自行寻死, 也不愿活着受辱。 客舱的门被踹开,一道高大的身影若隐若现,姜容死死握住发簪,尖叫着朝前扑了过去。 裴池好不容易找着姜容,尚未来得及张口叫她,胸口便一阵刺痛。 她用发簪刺中了他。 裴池倒吸了一口冷气,一把握住了她的纤细的手腕。 “是我。” “……裴……裴大人。”姜容一愣,又惊又喜,一边哭着一头就扎进了他怀里,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:“我还以为是水匪……” 瞧着他身前的血迹,她又回过惊醒了过来。 “我刺伤你了。” 眼泪说流就流,她慌得不知道如何是好,连连尖叫:“你怎么样?” 裴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,好在小姑娘身娇体弱,他不过受了点皮肉伤而已。 “没事。”他眉头都没皱一下,抬手就将簪子拔了出来。 “我带你出去。”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,裴池也顾不上男女之防,伸手便将姜容横抱了起来,大步朝外走了去。 锦衣卫训练有素,不出多时便将那些水匪打杀了个干净,只是这船却是要沉了。 因着这阵混乱,萧怀衍的御船也被冲散,只留了一艘船尚且留在原地待命。 裴池便将姜家这一波老弱妇孺带到了那艘船上。 捡回了一条命的苏氏抱着姜容、姜宣嚎哭不止,裴池不便留在这里,正要退出,姜容却拉住了他:“裴大人,我三姐姐……” 裴池望着搭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指,十指葱葱,指尖上还有被火灼伤的痕迹,起了几个水泡。 “她没事。她坐的小船被陛下救走了。”裴池安抚她。 听得姜蜜没事,姜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,连忙去安抚母亲和弟弟。 望着抱成一团的一家三口,裴池眼底闪过一丝柔和的神色,出门便换来了属下:“烫伤的药膏送点进去。” 属下正要进去,裴池又补充道:“拿最好的,不会留疤的那种。” “这……”属下有些为难:“咱们皮糙肉厚的,哪里讲究这些,只能凑合先用着。” “罢了。”裴池懒得唠叨,径直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扔给对方:“给里头那位姑娘。” 下属一阵心惊:“大人,这可是陛下赏给你的黑玉膏,就这么一瓶……” “啰嗦!让你去便去!”裴池冷声喝道。 下属哪里还敢再顶嘴,连忙掀开帘子进去了。 裴池这才回了自己房间,低头处理被姜容弄出来的伤口。 简单包扎好之后,他也懒得再穿衣裳,低头擦拭着自己的佩剑。 直到这时,他满心的杀戮欲望才缓缓平息下来。 好在那个小姑娘安然无恙,裴池叹息着,将剑收鞘。 房门被敲响,裴池以为是自己哪个下属,随口应道:“进来。” 一道粉色的身影怯怯地出现门口,似是发现他上身并未着寸缕,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。 裴池整个人都跳了起来。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大人,在这一刻如同十五六岁的少年郎,堪称狼狈地捞起一旁的衣衫随意裹在了身上。 “你来做什么。”他转身背对着姜容,厉声喝道。 “我是来道谢的。”姜容脸颊绯红,站在门口,头顶上都要冒烟了。 裴池好不容易整理衣衫,总算恢复了几分镇定,语气和缓了许多:“不必。你回去。若是有什么需要的,尽管吩咐他们便是。” 听得他这么说,姜容也没有离开,反而犹犹豫豫地走了进来。 “你的伤……严重吗?” 她一边说着,一边踮起脚尖,试图去看他的伤口。 小姑娘靠得极近,裴池甚至闻到了她身上略微的药草味道,以及隐隐约约的奶香味。 甜得就像是一场易碎的梦境。 裴池很不习惯地往后一仰,避开了她的动作。 “姜容。”他叫小姑娘的名字。 “啊?” 小姑娘软绵绵的手指已经落在了他的衣襟上,烫伤已经都上好了药膏,上面还绑着可笑的棉条,甚至还打了一个小巧的蝴蝶结。 “你们姜府的教养嬷嬷没教过你男女大防?”裴池问。 小姑娘半跪着,眼睛眨巴眨巴:“可是我还小。” “十三岁,不小了。” 裴池冷着脸,手伸到她的腋下,竟是将她半举半抱了起来,把小糯米团子似的女娃娃整个人“摆”到了厢房门外,再伸手关门,一气呵成。 姜容在外面挠门。 “大人,大人。”小姑娘轻轻脆脆的声音:“那我先走了,您若是需要人伺候,尽管来找我。母亲说了,大人对姜家有救命之恩,当以厚报。” “聒噪!”裴池道。 挠门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。 裴池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,见门外完全没了声响,又有些后悔,懊恼自己是不是太凶了些。 等等…… 该不会是吓哭了吧? 他又有些坐不住了,连忙站起来,重新将房门打开。 那只小兔子却还站在原地,见他出来,连忙又举起了手里的东西直往他手心塞。 半根糖葫芦。 “大人,给你。”她软软说道:“等会儿喝药的时候就不苦啦。” 裴池握着半根糖葫芦,面无表情地叫来了下属,让他们将姜姑娘带回房去休息。 第二日,裴池收到了顾萱的飞鸽传书,萧怀衍有令,在徐州会和。 姜家那一大家子人,却是要去金陵的。裴池想了想,便决定早日前往徐州。 他拨了十余名锦衣卫给苏氏,护送他们前往金陵,而自己则带人又雇了一艘船前去徐州。 “夫人放心,过了这片水域,便是一条通途,治安良好,从未见水匪出没。” 裴池去向苏氏告辞的时候,如是说道。 苏氏搂着姜宣,满是感激:“这次真是多谢裴大人了。” “举手之劳而已。” 裴池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房间,并未见姜容的身影。 直到船靠了岸,裴池带人转移,才听见身后有细细的声音。 “大人。” 是姜容。 小姑娘似乎来得匆忙,拎着裙摆,手里还攥着东西,一股脑地往他怀里塞。 见裴池脸色冷峻,她结结巴巴的解释道:“是……护身符。” “我听母亲说,大人要前往徐州,我三姐姐也在那里,这护身符是我在前头的庙里求的,劳烦大人替我转交给三姐姐。” 小姑娘一番话说得磕磕碰碰,到底还是说清楚了。 裴池不予置否,将护身符塞进了腰间,正转身要走,衣袖却被人牵住了。 姜容又递过来一个护身符:“这个,是特意为大人求的。” 给他的? 裴池盯着手里用红色丝线系起来的香囊,颇有些呆愣。 “此去徐州,路途遥远,大人保重。”她结结巴巴的说着,不等裴池说话,便生怕他拒绝似的,拎着裙摆又一溜烟地跑回了船上。 裴池总不能追上去把东西还给她,边干脆将护身符塞到了衣襟里。 摸了摸胸口,他竟有些情绪诡异。 裴池素来不信鬼神,这却是头一次有人特意为自己求了这等毫无用处的东西,巴巴的送过来。 “罢了。”他叹了一口气。 东西虽是无用,好歹也是一番心意,冲着这个护身符,他以后多照顾着点姜家这个小姑娘就是。 裴池去了徐州和萧怀衍会和,又将姜容托给他的东西转交了姜蜜,这才浑身都松懈了下来。 她拜托自己的事情已经完成,小姑娘应该会开心了吧。 在徐州停留了几天,裴池又在萧怀衍的安排下,调遣人手,将姜家三姑娘送去了金陵姜家,这才悄然去追查薛靖远与江南乱党一事。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,萧怀衍如有神助,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,就将薛靖霖与乱党一网打尽,尽管在过程中姜家三姑娘又遇到了牵连,可到底只是付出了最小的代价,以薛靖霖自尽,乱党皆斩草除根为结果。 元熙二年,承恩侯姜青德谋害谨妃贴身侍女一事败露,被虢夺爵位,斥贬益州,同年,姜家三姑娘姜蜜受封皇后,太后移居五台山,姜蜜生父姜青轩受封一品国公。 姜蜜很得宠,自家陛下确实是深爱着这个女人。 若无意外,姜家保住这往后几十年的荣华富贵,是手到擒来的。 姜家,算是保住了。 裴池不知为何,总觉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。 他想起了那个荒唐的梦。 既是如此,想来姜家那个小姑娘,必定能安安心心的长大嫁人,寻个如意郎君,再不必如同梦中那般委曲求全。 第(1/3)页